埋忧

·《十二橙记》完售解禁

·十一月篇/仲冬

·邱非x苏沐橙

·重新理一遍才发现其实之前还是有很多问题_(:зゝ∠)_ 要窒息了

00.

十一月伊始，气温骤降。H市的仲冬一如既往的阴冷，典型南方城市的特点。

对于寻常学生来说，只是一个普通而枯燥的月份，最多算上个双十一用来提提神，但对于学生会的成员来说，这大概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了。

01.

“……文艺部负责节目初审，审完以后再交由我、副主席以及音乐组老师再审，最后确定节目名单；学习部负责成语听写大赛和单词比拼比赛的场地、比赛内容、比赛时间的制定；宣传部负责画好文艺晚会、高一高二话剧表演的海报。以上所有截止时间我都已经在下发的表格上标注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散会吧。”

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会议室，苏沐橙长吁一口气，收拾了桌上的文件准备回办公室。一抬头就看见新任的体育部部长杵在她面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邱非同学，对吗？”她摆起微笑，“之前的运动会和高中篮球赛你都组织得非常好，这个学期基本上没有什么体育部的工作了。今天开会你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吗？”

小男生显然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故作沉稳地回答，完全没有意识到晕红的耳朵早已把他卖得一干二净：“我是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我们体育部能帮忙的。每年的文化艺术节大家都忙得团团转，我们也不想在一旁闲着不做事。”

苏沐橙看了看他尚显稚嫩青涩的脸部轮廓，忽的想到自己高一刚进校时，不知是否也是这般模样。如今大概自己是真的老了，竟开始感叹起时光流逝来。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去帮忙一下话剧和文艺晚会的器具摆放、麦克风调音等等，你知道的，其他部女孩子比较多，你们那么多男生也算有用武之地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自己都笑了，这次不是平日公式化的微笑，里面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大抵是苏沐橙笑起来实在好看，红晕从男生的耳朵一路蔓延，直到把整张脸都染得通红。小大人模样的男生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难得结巴起来：“好、好的。那我先走了，下午还有考试要复习，学姐再见。”

像落荒而逃。

02.

在H高，你可以不知道校长室在哪儿，可以记不得同年级甚至同班同学的名字，但你一定得知道苏沐橙。她在H高的两年多生活简直可以出本书。

其实苏沐橙最开始闻名全校是因为她入校时就同叶修——彼时已是H高的风云人物——关系极好，大部分同学认为他俩定有着某种不能言说的关系，而对于两人对外解释的“只是妹妹”，众人持呵呵态度。

那时叶修正担任学生会主席兼文艺部部长，所以她竞选上文艺部副部长时，众人都觉得她是走了后门，全然忽略了她优异的文化课成绩和精心准备的竞选演讲，随后大预言家一般盖棺定论：“苏沐橙当上文艺部副部长？也就是当个花瓶吧，到时候实事还不是主席来做。”

那一年的文艺晚会举办得极好，但苏沐橙的“花瓶”之称反而传播愈加广泛，甚至有人放言：“跟着主席做事，我也能把晚会办得这样好。”也曾有小部分反抗的声音，却最终被淹没在人群里。

苏沐橙不曾给过任何回应。

第二年时，虽然叶修因拿了保送名额而得以继续担任学生会主席的工作，但他已基本上放权，那年的文化艺术节大部分都由苏沐橙亲自操办，叶修只稍微提点了她，并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

当年的艺术节举办得井井有条而又别出心裁。

替苏沐橙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且多是学生会的成员，看起来是极权威而有发言权的。于是苏沐橙在群众间的名声大幅回转，成为一个有能力却总被众人误解打压的苦情人物形象。

苏沐橙始终不曾给过任何回应。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苏沐橙步了叶修的老路，拿了H大的保送名额，从此升职成为学生会主席兼文艺部部长。开学以来的几次小活动没出过问题，所以反对派目前被打压得挺惨，只得在角落里蹲着。

鉴于她参与的活动基本上没出过什么岔子，再有她的美貌加成，现在学生里大部分还是服她的，其他人就等着看今年的文化艺术节的举办情况来下定论。

苏沐橙大概是H高建校以来话题度最高的学生了，尤其是在论坛上，关于她的讨论掐架从未停歇。

来自高三的传奇人物，对于高一这些新来的小豆丁们，总是有着可怕的吸引力。想要了解传奇的真真假假，想要进行深度剖析。

邱非也不能免俗。

03.

自两人在会议室进行了第一次对话，苏沐橙忽然觉得邱非总是能在她生活的各个角落出现。

吃个饭时能碰到；上体育课时能碰到；就连洗完澡走出公共浴室时都能碰到……

这种情况在往常认识新朋友的时候发生得也不算少，所以苏沐橙并没有想太多。她对他印象不错，倒也乐意在见到他时同他挥挥手打个招呼。

又一次在食堂碰面，瞥见邱非身边一个人都没，苏沐橙想了想，端着餐盘走过去问道：“我能坐在这里吗？”

少年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嘴里嚼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两颊鼓鼓眼睛瞪大的模样带了几分傻气。

苏沐橙被逗笑，故意摆出一副凶相，问他：“行不行啊？你给个准话，我这盘子端着累。”

他如梦初醒，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可以。”伸手去接她的盘子。

她任由他去了，坐下后也没急着动筷，撑着脸笑眯眯地看他：“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啊，怎么老碰到你呢？”

本以为他会像先前几次一样一逗就脸红，却没想到他反而把筷子一搁，严肃而认真地声明：“学姐，不是我故意跟着你的。是因为我们的时间安排比较相似……”话没说完就被笑得前仰后合的苏沐橙打断。

“我就随口一说呀，你想太多啦，你这样好像个小老头。”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波像带着钩子，钩得他心里发痒。不过还没痒几秒，他就蹙眉反驳：“我不是小老头。”

她从善如流：“好的，小邱非。”

苏沐橙似乎特别喜欢逗他，或许可以称之为调戏他。比如：

        

“听说你是来自高一的成熟稳重小王子？高一级草？”笑眯眯。

“不……”扶额。

“我最喜欢看人不一样的一面了，来，给爷笑一个。”继续笑眯眯。

 “……”继续扶额。

 再比如：

“你带外卖怎么没想到我？”佯怒。

“我不知道你要……”无辜。

“你不知道你不会来问我吗？不是有我手机号的吗？”佯更怒。

“……我下次会记得的。”举白旗投降。

有时候苏沐橙自己也有些好奇为什么总是克制不住逗弄他的心思，明明只是个认识不过两个月多的小男生。不过她懒得花太多脑子，觉得可能就是因为邱非这孩子太有趣，摆着一副成熟稳重的小大人样，仿佛早已有着二三十载的丰富阅历，实际上纯情而又青涩，可爱得要命。

这样的小男生，她也愿意同他搞好关系，嗯，十分有利于自己每日的舒缓身心。

04.

十一月中旬的重头戏是期中考试，学生会的会议暂停一周，大家都忙着复习。像苏沐橙这样拿到保送资格的人倒是闲了下来，晃去图书阅览室准备找几本小说书看看。

H高的图书馆在整个H市都是可圈可点的，里面藏书量大，且分为讨论室，自习室和公共阅览区。

苏沐橙自进校来便跟着叶修混，耳濡目染，也成了唯自习室派。她夹着书在廊上走，两侧的自习室的门全都紧闭着，唯见走廊尽头有扇门正开着，当下加快脚步往前走，哒哒脚步声轻快。

她甫一开门，脸上的微笑还没收住，就同房间里坐着的男生对上了眼。这男生是熟悉的，却又是不熟悉的。

正当两人相顾无言没有泪千行的时候，苏沐橙忽的想起叶修回B市后跟她说，B大里遇到一个男同学，眼睛一大一小，他亲切地给他取了个昵称叫大眼。那时她还笑他，说哪能那么夸张，还说他这昵称取得伤人心，直到叶修给她看了照片……

她想，若是此刻她是跟那个男同学对上了眼，不知道会不会比现在更有被电到的感觉？

她又想，可能会有伏特上的差异吧，眼睛大放电量也大。

她再想，邱非眼睛又不算大，怎么还是明亮又闪烁，一对视像要被电晕了似的？

这次是邱非的反应比较快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问道：“学姐有事吗？”

苏沐橙急忙应了声：“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个自习室看会书，看你这个门开着就进来了……”她指指手上的书，询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看书吗？”

得到对方的默许后，她关门坐下，这才细细打量他。她摸了把下巴，咂咂嘴说：“小邱非，你戴眼镜的样子只有一个词来形容。”她故意停顿以吊起他的胃口，见他眼里露出疑惑神色，她满意地微笑，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吐出来：“斯文败类。”

如愿以偿见证了对方的变脸神功，她见好就收，迅速转移话题：“对了，你门怎么开着？”

他沉默了两秒，长叹一口气，顺着她接了她的话茬：“刚有个同学找我借书，出门的时候没关好门吧。我之前没发现。”

她眯起眼笑了，像是知道了他对她的格外容忍，为他的默许而喜悦。这感觉奇妙极了，她从第一次尝到就察觉到了它的美妙，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瘾，她喜欢极了他无奈而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凑过头去看了眼，看到他在看的新高一英语讲义时挑了挑眉，惊讶道：“你也是Mandy的学生吗？”她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份讲义里有些语法点是有问题的，比如说你看这一页，虚拟语气。It's high time that后面应该加should do，还有这里……”

她说得认真，他却忍不住开了个小差，目光从眼前蝌蚪般小的英文字母上滑过她握着铅笔在讲义上写写画画的手，最后停留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可他不用看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灵动的眸子，仿佛蕴含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当她带着笑意看向你的时候，仿佛能吸走你的魂去。

她抬脸来吸他的魂：“你老看着我做什么？我刚刚讲的你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吗？”顿了顿，她又故作生气道：“该不会是不相信我讲的吧？这些问题可都是我跟Mandy提出来的哦，不过她之前跟我说她讲义已经印好了，准备到时候上课给你们改的。”

他晃了神，反应过来时迅速低下头想遮住自己涨红的脸：“没有，我相信的，英语圣手嘛，全校都知道的。”他笑。

她撇嘴，不去理会他的调笑，只继续给他讲要改正的语法点。

冬日的下午，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用舒适的暖意将两人包裹起来，整个房间都被染成漂亮的金色，像蜜糖。

邱非一直都不知道他对苏沐橙到底是什么想法，直到这一天——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她靠近的时候。

砰砰。

砰砰。

05.

期中考试在周四结束，学生会从此陷入了忙碌的高峰。

所有人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除了吃饭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除了上课时间，教室里基本上看不到他们的人影。

苏沐橙为其中佼佼者。她保送了，请个假不上课老师也不会怪她，是以她几乎一整天都泡在学生会室，什么事都干，哪里缺把手就帮哪里。

在邱非连续四次在学生会室不同的地方见到苏沐橙以后，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你别太累了，注意点休息。”

苏沐橙闻言抬头看他。黑眼圈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样，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向来光洁的额头上也爆了几颗痘痘，哪还有半点校花的样子，他想。

她似乎想说什么，又还是叹口气，摇了摇头道：“这次文化艺术节必须做到最好，我不能松懈啊，得起带头作用。”说完她又忙先前的事去了，没再顾得上杵在一旁的邱非。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于这次文化艺术节的要求近乎严苛，但他明白她现在还不想对他解释这个“为什么”。

下午的时候老师拖堂了，邱非有些着急，他本打算放学后直接到学生会室问问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现在时间却晚了许多，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走了。

好在苏沐橙还在。

苏沐橙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她像是累极了，双手揉着太阳穴，问他：“你还没走？”

“嗯，我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忽然为他的那些私心而感到羞窘，只讷讷地奉上早就想好的理由。

她果然没想太多，只开口劝他：“就只剩采购了，你早点回家，别让你父母担心。”这话语带着浓浓的长辈说教小辈的口气，他不喜这种语气，像他俩之间跨着代沟似的，可事实上她压根没比他大多少。

眉毛一皱，他说：“我是男生。”言下之意就是你是女生，一个人晚上在外面才危险。

 她无奈：“采购单子已经列好，买起来很快的，不会有事的啦。”

 冬日白昼短，不过放学没多久的时间，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他望了眼窗外：“要么今天我陪你去，要么明后天你白天去，你自己选。”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语里不容置喙的意味有多浓，听起来有些凶。心下有些懊恼，却也没解释什么，只不安地等着她的反应。

苏沐橙不想在这种问题上争吵，但蹙起的眉还是能体现出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美丽：“邱非同学，你不认为你管的有点多了吗？”顿了顿，她接着道，“就这样吧，再见。”

说完，她把放在旁边的包一拎，就朝着门口走去，走的时候擦过他的肩膀，她却甚至没同他说句对不起。

她是真的生他的气了，连称呼都换回了原来那样生疏的“邱非同学”，走的时候一直板着脸，甚至不愿意同她讲话了。

“邱非同学。”

他飞快地转身，还以为事情能有点转机，然而只看见她站在学生会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他。

她说：“我要锁门了，请你出来。”

锁完门后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再说。

06.

出校门后，苏沐橙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把采购办掉，明天也好睡个懒觉。

她知道邱非是担心她，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忙了太久，她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暴躁因子，他那些话像把带火星的木条扔进氧气瓶里，一下子就燃起了大火，无法扑灭。

她的心就像是氧气瓶，里面装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这种心情直到她赶到商场以后才好了些——她向来喜欢拉着闺蜜陈果和唐柔一起逛街，并对“购物是极好的消遣方式”这一信条深以为然，不过她有分寸，若非必要，一般不会去大肆花钱。等她最后结完账，拎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大门时，才觉得先前烦闷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

不过蹬着一双平底板鞋一个人逛街倒还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她这么打趣自己。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走的路大部分都是大路，只有最后到小区的一段人会比较少。两排路灯忠于职守，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轻松的心情在发现她最开始买的一小包装饰品被落在最后买了东西的柜台后荡然无存。她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撒开腿往回跑——那包小装饰品看着不多，但还挺贵的，就算是公款报销也不好随随便便掉了。

她拎的东西多，像负重跑步一样严重阻碍她了速度，跑的时候还得时刻注意会不会撞到人，没跑几步她就开始喘了。正当她准备停下来歇会儿的时候，一只手拽住她开始拼命往前跑。

她条件反射想甩开对方手的动作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顿住。

“邱非？你怎么在这？”她这时也顾不得寒冷的风往嘴里呼呼灌了，惊讶地问道。

他没回答，只一味带着她往前狂奔，瞧两人这架势倒有些像小说里那些私奔桥段了，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手上用力想要拽住他。

“你跑什么呀？”

邱非愣：“不是你在跑吗？我还以为你……”说话间，他脚下的步子慢了不少。

苏沐橙成功把他拽住，气喘吁吁道：“不是，我就是在商场忘了点东西，准备回去拿。”

两人往旁边挪了点来给行人让路，为这一乌龙而哭笑不得。邱非看着眼前脸颊因剧烈运动而通红的姑娘，嘴唇翕翕合合，解释的话语涌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发出一个单音节来：“我……”

话没说完，苏沐橙套着各种袋子的手腕往他肩上一搁，又在他肩上拍了一拍，哑着嗓子用气声说话：“等会儿说，让我缓缓。”等气喘得没那么厉害了，她才握着他的肩膀帮他转了个身，“先往回走，边走边说。”

  他点头，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大大小小的袋子，再把她往马路里侧一放，这才迈开腿往回走。

“下午的时候我说话的语气不太好，我先跟你道个歉。”苏沐橙见他一副还在措辞的深沉脸色，便先开了口，“我那时候心情很差，无端迁怒了你，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回应了一个低沉的“嗯”。

“……”苏沐橙往他脑门上轻轻一拍，“你嗯什么嗯？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家吗？”

“之前是觉得让你生气了，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个道歉的机会。后来发觉你还是准备晚上去采购，就想着在后面跟着你送你回家，免得你出什么事，你知道现在那些拐卖案件挺多的……我已经跟我父母打过招呼了，会晚点回去，我是男生，总比你安全。冲出来是因为看你走到一半突然开始往回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她，一直目视前方，路灯的光映在他眼里，软化了他看起来有些冷厉的眉峰，大抵是先前的跑动让他出了汗，平日里微微蓬松的额发乖顺地贴在皮肤上，显得温顺而又温柔。

大路两旁有摆烤串摊的，也有乱七八糟的小店，街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她却觉得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谢谢你。”她笑弯了眼，手握住他的手腕晃了晃，叹息般说道，“你对我真好，我都觉得受之有愧了。”

他不语，任由她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彰显了他明显不错的心情。

07.

自那次之后，两人关系仿佛突破了瓶颈期，步入了新时代，似乎除了上课时间以外，都能在学生会室、图书馆、食堂等等各种地方见到两人在一起的身影。

上次有个同班同学来问八卦，一脸贼兮兮的表情：“诶我说，苏沐橙啊，你真跟高一那个小学弟在一起啦？”

她支着下巴想了想，笑着回她：“还没，不过应该快了吧。”

关于她跟邱非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又应该是什么关系，那天晚上她已经想过了。

那天也算是运气好，那个收银员帮她先把东西收在了柜台，等她回去的时候再递给她了，听着收银员的絮絮叨叨，她感动而又有些不好意思。

邱非坚持要把她送回家。

刚刚冰释前嫌，还听到了邱非一番剖心话语，她一下子觉得又羞又喜。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她即便是个傻子也都该知道邱非对她的感情了，而她呢？

她想了想，决定做个试验来验证她的想法。

那时候他们两个已经走了挺久，她已经快到家了。最后一段路每隔老远才有那么个路灯，老式路灯，灯光忽明忽暗的，倒是方便做些不太好意思的事情。

苏沐橙顿住脚步，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解下来绕到他脖子上，然后拽着围巾把他的头往下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把他盯着：“小邱非，我好冷。”

邱非：“……”

就在邱非讶异到还没来得及害羞的时候，苏沐橙双手一张，做出一副“要抱抱”的动作。

邱非：“？？？！！！”

就是那个时候了，苏沐橙突然意识到，这个试验已经不需要再做下去了，她已经有了答案。是鼓噪的心跳声，是发热的脸颊，还是蜷着手指期待着对方回应的心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是喜欢着他的呀，喜欢着他一点一点渗进她生活里的感觉，喜欢着他带给她的温暖和快乐，喜欢着他这个人。

邱非久久没有动作。

就在她觉得手臂发酸，正准备把手臂放下的时候，邱非忽然上前一步，轻轻地、不容置疑地把她搂进怀里。是最适合的距离，不会紧得发痛，也不是像嫌弃似的松松一搂，给她足够的热度和安全感，不怎么强壮的少年却像铜墙铁壁一样挡掉了一阵阵往她脖子里灌的冷风。

她忽然在想，如果他这个时候跟她告白，她肯定不会拒绝。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送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08.

11月末的时候，学生会陷入忙碌的新高峰。先前的忙碌是因为要提交各种企划案并约好出节目的同学，现在则是要进行节目的终审以及器材道具的搬运。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苏沐橙自认已做到了最好，可总抵不过别人会出点幺子。

某天晚上晚自习下课，邱非照常去找苏沐橙，却发现学生会室里的灯一盏都没开。他有些疑惑，平日里苏沐橙若是晚上不在这的话都会事先知会他一声，这次却没有。

想了想，他还是试着敲了三下门。

里面传来姑娘有些弱气的声音：“谁啊？”

“我，邱非。”

“噢，你进来吧，门没锁。”

邱非进门以后脚步一滞，有些没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心心念念着的姑娘正抱着膝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进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转了视线。

这显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他想着，走到她身边去，也盯着窗外不语。

他进来之后就没说话，她反倒有些好奇地看他：“你在看什么啊？”

他反问：“你又在看什么？”

苏沐橙“啊”了一声：“我在想事情呀。”

邱非从善如流：“那我也在想事情。”

她又问：“你在想什么？”

他答：“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她终于没绷住笑了出来，一巴掌往他肩膀拍去：“不跟你玩文字游戏了。”

他在她旁边的地上坐下，仰头看她：“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想什么？”

她沉默。他以为是她不想回答的私事，便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节目出了点事儿。原定有三个乐器演奏，终审以后我只留了一个钢琴独奏，这倒也没什么，节目安排我都调整好了。结果这姑娘长了智齿，拔掉以后脸肿了，嫌丑，死活不肯再上台，我好说歹说地劝她，连让她戴个口罩上台这种办法都想出来了，她也答应了，结果今天下午她说是跟同学打球的时候手骨折了……”

“主要是另外两个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要作为晚会上唯一的独奏的话实在是不太够格，现在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水平很高的人来撑场，晚会又不能没有乐器表演……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有什么演奏水平比较高的同学吗？最好是钢琴、提琴之的，中国古典乐器也可以……”

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听到两个小姑娘说的话。那时候他刚上完体育课，从操场往教学楼走，抄小路经过一片绿化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个问道：“听说阿瑾不上钢琴独奏了？”

“是啊，她不是去跟苏沐橙说她自己手骨折了嘛，这种谎没几天就要被戳穿的吧。”

“我记得她挺爱现的，宁愿放弃表演也得坑苏沐橙一把，多大仇。”

“是吧，她好像一直喜欢叶修前辈呢。”

“懂了。”

 ……

思及此，他闭了闭眼，叹道：“没有。”看到她瞬间黯下去的眸光，他又补充道：“我没有演奏水平比较高的同学。”

二次暴击。

苏沐橙一副被暴雨摧残了的小花儿的模样，他绷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我比他们水平都高。”

苏沐橙：“……？？？”是她听错了吗，邱非这是在撒娇求表扬吗！“你会什么乐器啊？”

“大提琴。”

“大提琴好啊！”她又是一巴掌糊在他肩膀上，“不过你得给我先审核一下。”

“好。”

大抵是压在心头的事情终于被解决，苏沐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生动了起来，就像被褪了色的照片忽然被按下“撤销“按键，他从未如此感谢过自己还有一门拿得出手的乐器演奏。

“现在就行，要听吗？”

他几乎是用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往寝室冲，拿了大提琴再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只不过已经双手捧着脸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没选什么高难度的曲子，《爱的礼赞》，是她听过的。他坐在她常坐着用来办公的椅子上，背脊略略弓起，眼睛微阖，分明是在被她审核，从容得却像是他在为她演奏一支曲子，只为她演奏的曲子。这是能从曲声中听出来的，是使人忍不住微笑的、给人带来幸福的音乐。

这样真的……太犯规了。

一曲毕，她发自内心地为他鼓掌，恨不得一个人给他鼓出一场人的掌来：“特别棒！”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词穷，明明向来以文科好著名，现在却只能一味重复着“特别特别好”这几个音节。

她想，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早就已经所剩无几，他用一曲《爱的礼赞》向她走近了一步，那么礼尚往来，她也得向他走一步才行。

“我觉得你的演奏比我之前找的那个弹钢琴的姑娘好太多，这次晚会肯定比前两年都棒！”顿了顿，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地问他，“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这场晚会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

在这样关着灯只有月光倾泻的环境里，她像只受伤很久却只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在终于碰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后一股脑把心里话往外倒。

“其实理由还蛮幼稚的，就是想要做到最好，做给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看，也做给叶修看，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得很好，不需要靠着别人的能力来蹭功名，不需要躺赢。”

“你知道叶修吗？我跟他是从小就认识的，其实说我跟他是兄妹关系也说得通。他家小时候就他们一对双胞胎，俩浑小子，天天想着离家出走，后来他爸妈就想来福利院领养个小姑娘镇镇他们，就看上了我，不过我还有个亲生哥哥，所以他们把我们两人都带回去了。还好我们四个玩得不错，所以这么多年感情也很好。我哥跟叶修一样大，他们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年，我还初三，我哥他……出了车祸，所以基本上都是叶修带我了。别人都觉得我跟他是那种关系，我也不想解释太多，毕竟没有必要揭开自己的伤疤来让别人看……”

她的话在他起身把她抱住的时候戛然而止，他大概以为她会哭，可她没有。她想，她早就把那段美好的回忆储藏在心里，太过美好，所以在想起来的时候应该是微笑着的，她不能也不会哭，因为那道伤疤其实早已愈合，然后成为让她更加强大的动力。

说出来的感觉比她想象中好，她甚至还有闲心去想他会怎么安慰她，却没想到听到他说——

“非常抱歉让你想起了这些，不过听到你的话以后，我确认了一件事。”

“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09.

文化艺术节圆满落幕。如她所料，这次举办得出奇的好，尤其是文艺晚会，从节目选取到顺序安排都非常棒，她的能力也终于被普罗大众所认可。

哎，她被夸得都要不好意思了，她皱皱鼻子，难得有些臭美。

就在她作为闲人一个，步伐轻快地在校园里漫步的时候，右手被人抓住，她转头去看。

“苏沐橙。”他喊她全名，恼道，“你说好文化艺术节以后告诉我答案的。”

她笑着捏捏他的脸颊肉，满意地看到他红了脸——也不知是羞是气还是痛。她以一指抵着下巴作出思考模样，片刻后说道：“是哦，我已经想好了。”她故意逗他，像一只把毛线团弄得乱七八糟的猫咪，“我在H大等你呀。H大的数学系很适合你，我想你也知道。”

“作为补偿，我可以先给你一点甜头。”

“啾。”

-End.